《七三七日同居手札》同性;異性
11
"一株株粉紫色垂掛的花束,掛滿了整個梅山瑞里村,每到三、四月春季,位於嘉義的阿里山國家風景區紫藤花就會布滿整個山間小道,形成美麗的紫色花海。配合當地的阿里高山茶葉與藏於花海中的民宿,溫暖的春季陽光帶走寒冬,遠離城市喧囂,靜靜的享受兩人世界,這就是嘉義紫藤花祭的魅力……"
看著網路上知名網紅去年拍攝的花季介紹影片,陳軍皓倍感心動,內心那股少女情懷滿溢,不斷想像自己被這畫面上的花海圍繞的樣子,暖暖的春陽、紫白交錯的紫藤花再泡上一壺茶和配著甜膩的蛋糕茶點。想著想著陳軍皓又重看了一遍影片。旁邊工作的廖文博聽到熟悉的開頭音樂和網紅那誇張到刺耳的說話聲,轉頭看像內心開滿小花的陳軍皓,這個『嘉義紫藤花季』的宣傳影片,已經陪著他電腦中那下一季申請研發經費的研究報告整整三遍。 看不膩耶,那種到時候人比花多的地方到底有甚麼好看的?廖文博看見那些政府提供給網紅的花海影片,不免在心中吐槽。但旁邊的男友可是捧著臉頰看著畫面傻笑。廖文博搖了搖頭繼續埋頭在工作中。 「你就那麼想去看那花海?」在兩人難得出門吃飯沒有為『要吃什麼?』而吵架的今天,文博問著旁邊正要伸手拿握壽司的軍皓。 「你幹麼偷看我看什麼影片!」陳軍皓聽到文博說回話,像是怕被文博發現自己的少女心,露出害羞的表情。文博也伸手去拿壽司,喝了口茶回應到:「你聲音那麼大聲還一直重播,不被發現也難吧。」 「我就覺得那地方很美嘛,你不覺得嗎?整座山都是紫藤花海多浪漫。你想看看我們這地方每天就只有那些夜市啊、百貨公司可以逛,偶爾也想去看看花田或是到山上賞花,然後坐下來喝咖啡看書享受一下悠哉的時光。」陳軍皓邊吃邊說著自己腦袋中想像出來的畫面,但廖文博卻不以為意。 「你要賞花還是看書可不可以選一個?」廖文博點出軍皓話中的盲點,就惹陳軍皓翻了他白眼說:「你就愛挑我語病就是了?反正人家就是想去看花海,每個男生心中都有個小女孩,你懂不懂?啊,我忘記了你上次測驗測心智年齡六十三歲,對不起喔,廖阿伯。」 「心情那麼好?還會酸我。」廖文博不當一回事。 最近他發現陳軍皓這傢伙不知道瞞著他跟汪謙兩人在密謀什麼?老是有閒就用通訊軟體在聊天,有時候還懶得打字就說起電話來了。對於陳軍皓跟自己過去軍隊的學弟越走越近,文博裝作不在意,但他心裡其實在意的不得了。這人心情好該不會跟這事情有關吧?廖文博想到就問:「最近你跟汪謙兩個在密謀什麼?」 「你發現了啊?」陳軍皓說,眼睛瞇成一條線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看著廖文博。 廖文博看他這樣子覺得好笑,碰巧他剛剛跟軍皓兩人點的蝦手捲送上來,軍皓邊吃著手卷,邊跟文博說:「我跟汪謙打算要找以前軍中的一些人回來聚會。學長似乎退伍後跟一些人還有聯絡,因為不知道可以找到幾個人所以目前還在問,所以汪謙最近一直在網路想辦法『肉搜』那些以前軍中的朋友。」 文博聽完陳軍皓和汪謙打算找以前砲營連上的人開軍中聚會,人覺得無聊也拿起手捲說:「你們真的沒事找事做,退伍就退伍了誰還會想跟軍中的人有牽連。汪謙和那陳冠偉不正常的算了、你也跟著他們鬧。」 「那如果辦成了……你要來嗎?」陳軍皓說,看著兩口吞下手卷的廖文博。 廖文博看著陳軍皓的眼神認真,沒幾秒就笑出聲來說:「你那麼認真幹麼?你不會是想自己都跟陳冠偉見面了,公平起見辦個表面上是大家軍中小聚,實際上要讓我跟汪謙見面吧?你那麼故意,小心場面到時候很難看。」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事情想那麼悲觀,就好好跟汪謙道歉是會怎樣是不是?對啦!我就是想要你跟汪謙見面,怎樣?你既然都知道了就不要跟我說不去。」 有這樣的?計畫被揭穿還逼迫別人不可以不去?廖文博看著陳軍皓,有時候他這個男友到底腦袋在想什麼,他怎樣也想不透。他裝作不在乎繼續幹話的說:「你就不怕到時候我對汪謙做出比強吻更超過的事情?」 「你會被打。」陳軍皓說。 「反正我已經被打過了,不差第二次。」廖文博不在意的喝起熱茶。 「不,是被我打。」陳軍皓看著廖文博一字一句用力的說。 這句話讓廖文博喝茶的動作停了下來,兩人對望,幾秒後文博笑場,拍拍陳軍皓的肩膀說:「好了說幹話而已,我去廁所。」說完人就起身往裡頭走去。 是真話還是幹話?有心還是無心?陳軍皓看著廖文博的背影,有時候他這個男友腦袋到底在想什麼,他每次都難以理解。一件他覺得簡單的事情,每次到了文博那邊好像就複雜起來,然後連帶讓他也腦子打結。 「很難搞耶這個人。」陳軍皓嘀咕,小聲抱怨了一下。 吃完旋轉壽司,兩個人走出店外在大賣場散步,今天兩人來賣場買一些補充用品,陳軍皓看著手機裡他跟文博共用的雲端空間,上面那個有著日期的購買清單,點開後記錄著他們要買什麼回去。說實在的如果是陳軍皓一個人住絕對是看到什麼買什麼,才不會那麼費工夫紀錄自己要買的東西。跟廖文博交往後一開始雖然覺得這個舉動很神經,但久而久自己竟然覺得很方便,還開始也在這雲端上記錄起要買東西防止自己忘記。 兩人採買著東西,推著推車,一邊聊著無關緊要的事情。突然陳軍皓看到了個東西,拿了就往推車裡頭,文博一看對了清單就說:「這不是要買的東西吧?」說起來就把那罐烘培腰果拿去放,但又被軍皓又拿了回來。 「你不是喜歡吃這個嗎?家裡的那罐快吃完了吧?就先買啊。」說完軍皓又把腰果放進推車。文博看了說:「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拜託,我們好歹都交往快兩年了,每次都看你抓一大把吃這熱量那麼高的東西,重點是你還不會胖,一想到就火大。」陳軍皓說,邊推著車子轉到下一區。 文博看著手機上的購買清單,從剛剛其實陳軍皓已經放了很多不是他們購買清單裡的東西,而預定的開銷也必定要超支了,看了看清單文博走過去就看見陳軍皓把剛剛他自己拿的巧克力又擺了回去,走進點就聽到他自言自語說:「買太多了,等等回去又要被唸……」 「怕被我唸,就不要買那麼多清單沒有的東西不就好了。」 說完,文博拿了一盒巧克力丟到推車。陳軍皓疑惑,文博晃了晃手機走到結帳台前,軍皓看了看手機上的購買清單,不知哪時候巧克力的項目在購買的欄目上。看著文博對他壞笑的表情,他自己推著車走過去就回說:「裝模作樣。」然後結帳時偷笑起來。 「你那麼想去那就去吧。」在車上文博突然沒頭沒尾的說,軍皓繼續看手機沒當一回事的問:「去哪?你說什麼?」 「紫藤花,你不是想去阿里山看紫藤花嗎?」文博說。 「真的?你要陪我去看花季?」軍皓聽到人抬起頭來看著專心開車的文博,好奇的說:「你不是嫌看花季既無聊又人擠人,是個只有假文青還是一堆沒事做的老年人去那拍照打卡又累又蠢,還有我無聊少女心的活動嗎?」 「我說的沒錯,就是又蠢又累又無聊,但你想去我們就去。」文博說。 「話你說的喔,我等等就要訂房間,別又像上次用開會很忙敷衍我。」 「喔,被你發現了。」文博笑說。 「欸!廖文博你人真的很白目耶!」陳軍皓拍打文博,文博說他在開車這樣很危險,但卻沒有阻止陳軍皓攻擊他。看花的少女心是什麼?廖文博沒有這種心,但反正好久沒出遠門,偶爾一次,還可以吧? 這天陳軍皓提的軍中小聚會,廖文博壓根沒放在心上,隔天照樣的過著他研究員的生活,這幾天免不了跟陳軍皓又發生幾次爭執,都是吵些小事情,文博雖也早習慣陳軍皓老反駁他,只是他就是看到陳軍皓不照他的意思做時不開心要唸幾句。兩人就是這樣誰也不讓誰,最後吵到不說話,幾天後又像是沒事一樣開始對話、聊天、一起出去吃飯,像是週而復始。 這天廖文博不在辦公室,他剛打著領帶穿西裝到合作的學校審核工作進度,順便在學校附近吃了飯,看到許多大學生進進出出,文博不僅想到以前自己的大學生活。人人常說同志多在設計、藝術、表演相關科系較多,往往認為工科系所沒有同性戀的存在,但廖文博覺得這只是因為在工科的同志比較會演,家庭信教的緣故,在教會學校時文博很早就學會怎麼假裝配合群體。 在教會學校裡假裝虔誠、家人看得見的地方假裝好孩子、在都是男性的大學環境裡假裝成一個異男,熟能生巧,他自己可以設定一個身分讓大家以為他是這樣子。 小學、中學、高中、大學、研究所都是這樣,當然部隊也是一樣。 每次演到最後,廖文博都會以為自己真的永遠帶著這個自己設定好的角色在這裡演下去,就像是在大學裡,跟同班同學嬉鬧翹課、開黃腔說幹話、聊女人夜衝等等,而過後的某一刻文博會突然清醒,心裡會有股聲音諷刺他說: 真以為演得像你就會變成正常人。 對,他演得在像、在逼真、毫無破綻的連自己的信了以後…… 他還是同性戀。 那個在網路上看同志情色影片、跟身材好長得帥的朋友去泡裸湯會多看對方陰莖兩眼、甚至在大學跟成年人一夜情、和室友一起看情色電影打手槍目光在室友硬挺的肉棒身上的同性戀。 「總共兩百四十元,要打統編嗎?」店員說,文博正在付帳時,手機突然響了,文博快速的將鈔票和銅板給了店員拿了發票,連看都沒看就接起電話說:「喂,我在外頭等等回辦公室,喂?」 「…………喂。」 很熟悉又陌生,這是文博隔了多年以後又再聽見他的聲音,有時候在夢裡他還是會夢到過去,過去的他比這人早穿了幾個月的軍服、他微笑的教他注意和必須背誦無異議的一首首軍歌和衛哨守則、幫他解圍、小小的捉弄一下他看他不知所措的樣子,然後在站安官巡大寢室時偷偷看他的睡臉幫踢被子的他拉好棉被。 我也努力過要在你面前演到最後,演那位研究所畢業有問必答的高材生。 「你怎麼知道我電話。」文博不帶感情對著電話的另一頭說。 「我…我問了一個學弟,他把號碼給我……所以…就……抱歉。」 「幹麼道歉?說吧,有什麼事情?」文博問,只見那個人沉默下來,沒回應。文博見到這狀況,嘆了口氣,人揹著公事包穿過學校要走去停車場開車,邊走邊說:「你怎麼退伍以後還是什麼都沒變,汪謙。我很忙等等要開車,有什麼事情快點說。」 汪謙聽到文博冷淡的回應,在公司廁所馬桶上的他有點慌張,往旁邊看四周什麼東西都沒有,最後只好擠出一句:「你可以來嗎?」 「來?」汪謙聽到文博疑惑的口氣,立刻又更荒,馬上就吱吱嗚嗚的補了句:「就、就是要開個軍中餐會,大少、駿哥還有以前的大家都會來。所以……」 「你希望我來嗎?」電話裡的文博問汪謙,汪謙愣了一下,然後過幾秒後文博接著說:「你應該不希望我出現吧。」說完就把手機掛斷了,沒給遲疑的汪謙任何機會。看著手機上的通話結束,汪謙的頭低了下去,手握著著手機不知如何是好。 因為跟大家很久沒見面了。某次和陳軍皓互傳了訊息時,軍皓突然說要不要讓大家碰個面聊一下,以前軍中大家幾年不見再碰面說不定會很有趣。汪謙看到軍皓的訊息,沒多想就答應了,因為他也想見見這些在軍中認識的朋友們。 「你是最近沒客戶是不是?汪謙。不然我問我這邊有沒有人可以介紹給你。」前些日子阿冠聽到汪謙說他想辦個聚會跟以前當兵的朋友聚一聚,皺眉頭,直覺得覺得汪謙是不是因為沒有做到業績,開始把心力用在奇怪的地方。 「沒有啊,我有客戶啊?」汪謙聽到阿冠問,疑惑的看著他。繼續跟阿冠說起以前軍中的事情,阿冠苦笑的聽著汪謙自己回憶那些跟他共有的砲營連隊的軍中生活,覺得這人真的很奇怪。 大家都想忘記那段浪費青春的陰間記憶,而這個人現在卻想回去找那段被班長臭罵、士官長耍的鳥日子。看汪謙那麼熱衷,阿冠只好陪他一起下海說:「好啦好啦,看你說得那麼開心,我看看好不好。軍中除了你還有誰啊?我都想不起來了。」 「還有陳軍皓啊。」汪謙提醒。 「陳軍皓?誰?」阿冠問,汪謙看那表情苦笑說:「那個混血兒,你學弟。」 「我學弟?……喔喔,對那個阿豆仔。你他媽的記憶真的很好耶,欸那汪謙我鞋子穿幾號的?」阿冠玩笑性的問汪謙,沒想到汪謙立刻回答他:「十一號半。」 「幹!你很神耶!怎麼會知道?」阿冠開心的拍拍汪謙,汪謙笑嘻嘻的回應說:「還不是都被你拖去買鞋,那鞋櫃都快被你的球鞋塞爆了。」汪謙指了指玄關那滿出鞋櫃的鞋子。那是阿冠特殊怪癖的傑作,買球鞋。 「你可以穿啊,反正你不也穿跟我尺寸一樣。喜歡就借你穿,省得你老是穿鞋子穿到開花才肯換。」阿冠說,汪謙搖頭回說:「才不要,你都買那很貴的鞋子,我穿壞了你不把我打死才怪。」 「嘿嘿,我怎麼會打你。你穿壞了當然就……」阿冠邊說邊撲向汪謙邪邪的笑說:「就用你這重訓的肉體出去騙貴婦還債給我!」說完,就往汪謙的下體一捏,汪謙大叫一聲,回敬要掐阿冠的小鳥,兩人在房間地上扭著身子,身體交疊在一起。 沖了水,汪謙走到洗手台洗手,他沒跟阿冠提文博的事情,因為自己的事情讓阿冠討厭起文博,前先日子文博去買車時,阿冠還出手打了他。汪謙想起自己過去在軍中的廁所裡被文博這樣一個強吻,每次想起來被讓他心裡不舒服。 一個男生突然被另一個男生親吻,舌頭還滑進去,是誰都會反感吧? 對……吧……? 汪謙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朝鏡子吐出舌頭,被文博強吻的記憶慢慢模糊,取而代之的卻是另一個接吻的記憶,是他跟他女朋友親吻的畫面。兩人終於進一步到接吻的階段,男生跟女生親吻,汪謙想想對嘛!自己果然還是適合吻女生!然後他想起陳冠偉笑說他等著看他帶女友回房間鎖門,讓汪謙害羞說在等等…… 在等等…… 那天一樣是個午後,阿冠提議說要不要跟他去掃墓,他想把自己介紹給他過世的祖父母。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有個瞬間兩人突然就在光線照射過去的時候,把彼此的唇靠在一起,雖然只是個不到一秒鐘的碰觸,兩人卻互像望著對方好久。 汪謙看見阿冠臉紅紅的,臉上沒有以往那痞痞的表情,像是對這個突然嘴對嘴的瞬間感到驚訝,那個表情就像是初戀的小男孩一樣,不知道下一步該對另一半做些什麼,汪謙看到這樣的阿冠那個剎那就好想在把嘴唇靠近他嘴邊,他想再看一次阿冠那臉紅可愛的表情,不過隨著阿冠一聲幹,結束了那次瞬間。 手機傳來提醒的聲音,汪謙出了廁所用跑的下樓,他得去跑客戶了。 安全帽、機車口罩、騎過一個又一個的路口,看見巷口有間賣包子的店鋪,機車騎士停了下來,摘下安全帽走過去,之後提了一袋包子出來,在機車旁撥了電話,一等電話另一頭的人接起來,那個騎士的笑著說:「欸,我買了包子等等你回來記得吃。對,就是你之前說包紅豆很好吃的那家,剛好有事情出來就經過了,欸汪謙啊!我想起一件事情,問你喔……」 陳冠偉邊講電話邊跨上機車對著汪謙說:「以前軍中站哨我們互相留在內務櫃早餐的包子是不是也都是紅豆口味的?」 聽到汪謙的回答,阿冠笑著說:幹,我就知道。 |